倩倩老师
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刘德华做过一个洗发水的广告,广告里他细细抚摸着女
人的一头秀丽长发,手指穿过乌黑的发丝时,华仔用带广东口音的普通话说:
「我的梦中情人,有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每当这个广告出现,女人的长发飘
起时,我就会一厢情愿的认为广告里的女子是倩倩老师。
倩倩老师是我小学三年级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每当她背向我们,在黑
板上板书课文时,瀑布一般的长发把黑板的暗色也比下去,好像世间再没有比她
的头发更亮黑的颜色了,这就是倩倩老师给我最深的印象。
当白色粉笔在她手中点点画画之后,倩倩老师头一甩,发丝就会绕成一个美
妙的弧线,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映在她的发间,一圈圈光晕便在柔软的发根打
起漾儿来。这时候,倩倩老师肯定是带着温柔可亲的微笑,两靥都有光辉一般明
亮,一双眼睛扫过讲台下的我们,红润的嘴唇亲启,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
的为我们讲解课文。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她唇齿间吐出来,就格外的好听,像百灵
鸟,又像檐下的风铃。
我们是倩倩老师师范毕业后教的第一批学生。对于我们来说,倩倩老师的年
轻漂亮是新的;对于倩倩老师来说,我们这群孩子的顽皮天真同样也是新的。倩
倩老师除了漂亮,爱笑,性格也是很外向,对人只往好的地方去,从来不曾憎恶
哪个学生、偏爱哪个学生。
有时候我们当然会做些捣蛋的事,不认真听讲,考试都考的不太好,上其他
老师的课发生了十几个学生集体逃课的现象。倩倩老师就会在讲台上高高的站着,
像一尊女神,神情严峻,没有往日那种笑容,然后吃力的发出低层的声音来,狠
狠的数落我们不听话。这时候我们都不敢吭声,教室里就安静下来。倩倩老师训
完话,就干咳两声,长睫毛笼罩下的大眼睛把我们每个人都扫视一遍,然后不自
觉的就露出平时的那种温和的神态来,似乎蕴着笑。我们一看到这样熟悉的可亲
神情,就都松下一口气,有几个大胆、爱笑的就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一传染,
更多的同学跟着笑,倩倩老师这时候像要想生气又没法生气一样,正色的看我们,
要压下大家的笑声,可忍了忍,终于捂住嘴,噗嗤笑出声来。这时候,全班同学
便都跟着哄堂大笑起来。或许她面对孩子,无法不真心去爱,真心去喜欢,不愿
苛责更多吧。
倩倩老师对我们这样宽容,那时候全班一整个学期都沉浸在快乐的氛围里。
我们熟知了她的习性,也不再害怕她。可是班上的整体成绩却好了起来,认真上
课的学生越来越多,特别是上语文课的时候。这些都得益于倩倩老师的温柔训斥
政策。后来我又遇到过很多老师,他们多半都是高压,用棍棒和奖状来教育学生,
想想他们和倩倩老师比起来,真是差了一截。
可也不尽是快乐的事情,学生有打架的,有旷课迟到的,倩倩老师作为班主
任,必需去学生家访,做很多工作。之前提到的,我的好兄弟小虎就曾经因为打
游戏旷课,让倩倩老师找到家里来了。小虎的妈妈留她吃饭,她坚决不肯,最后
摸着我和小虎的头,夸我们俩都是好孩子。我现在也记得那时候,我心扑腾腾的
跳,再去看小虎,他的大圆脸已经红彤彤的了。记得后来,我有几次都想过自己
也犯个错,让倩倩老师到我家里来,可是终究胆子小,这坏事没做成,倩倩老师
也从来没到我家里来过。
到了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班里开始传闻倩倩老师不再跟着教我们四年级,
大家心里都很难过。后来又听说是因为倩倩老师要嫁人,所以就会调动到离婆家
近的学校里去。然而还有更八卦的说是倩倩老师不喜欢隔壁班上的小王老师的追
求,所以才要求调走。总之大家都捕风捉影,心里总是忐忑。夏天到来,学期快
结束的时候,倩倩老师终于告诉了我们,她会调走。有胆子大的同学就举手站起
来问为什么。倩倩老师突然哽咽了一下,眼睛里都喊着泪花,然后又笑着对我们
说,她要结婚了,所以要到别的学校教书。
那时我们都是不到10岁的孩子,只是任性自己的喜好,听到喜好的老师要
走,也不管什么原因,有的竟然哭起来。倩倩老师含着泪说了很多话,我也记不
得了。只是那节课,倩倩老师没有收到她的学生们的一句祝福,全都是因爱生出
的怨恨。她作为成人,大概是了解我们的心理的,但或许得不到自己倾心照顾一
年的学生的祝福,对于倩倩老师来说,也是一个小遗憾吧。
倩倩老师走后,我们迎来了四年级、五年级以致六年级,每次见到新老师,
无论男女,我们都会拿他们和倩倩老师比较。特别是全班挨骂的时候,大家对倩
倩老师的想念就更深。然而我们终究没有再见过她。
高中的时候回老家与小学同学聚会,有人说倩倩老师的老公出车祸去世了,
大家都商量要去倩倩老师家看望,后来又听说倩倩老师和婆家的关系并不好,我
们便觉得这时去看望不妥,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一晃这些年过去,小学的同学也很少再见再联系,不知道倩倩老师如今过得
怎么样。在我这些年的学生生涯里,她是最称职,最热爱教师这个岗位的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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