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母亲】

　　两天的假期一晃而过，两天前，学生都满怀期盼的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
等待着回家吃上香喷喷的饭菜，而今天，教室里，又坐满了返校的学生，也许是
回家扫墓，爬山爬累了，坐车辛苦了，课桌上有几个学生，在明晃晃的灯光下，
甜甜的的睡着了，梦幻中的他们，是不是还在回味着家里的红薯酒的甘甜。回味
着那垂涎欲滴的血鸭呢？

　　刚刚有学生问我，有没有回家挂扫啊，我笑言，千里迢迢，如何能回的去？
当然，这不是理由，清明时节，本该回乡祭祖，而在他乡工作的我，却以工作忙
碌为由，搪塞着，我不知道，九泉之下的母亲，会不会原谅我呢？明天就是清明
了，姐姐会带上一束花，去那个偏僻的小山村看望母亲，而我，已经一年多时间
没有回家了，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母亲安息的地方。

　　我真的感到自己是个不孝的女儿，母亲离开我们有三年多时间了，在这三年
里，我对母亲的思念随着时间的流逝日益淡薄，母亲刚过世的那一年，恐惧与丧
亲之痛常常席卷着我，多少个夜晚，我梦见母亲，醒却只有无尽的害怕，梦幻中，
母亲总是不说话多少回梦中，都清晰的重印着母亲过世的场景，空荡荡的楼房，
一副黑色的棺木，而我，只要一见到棺材就害怕，于是醒来，我的泪水就簌簌的
掉下，而躺在身边的老公，总会被我无声的抽泣声惊醒，他会好言好语相劝，告
诉我，不要怕，妈妈不会害我们的。她只会思念我们的，所以梦中与我们相见，
以弥补尘世之中不能见面的遗憾，老公紧紧地抱着我的头，而我，就如同一个乖
巧的孩子，躺在他的臂膀里，任由他轻轻的挑抹我的头发，任由他轻轻的拍着我
的后背，在他的怀中，我又轻柔的进入睡眠，那年，老公正准备考研，那年，我
们都在一中教书，那段最为恐惧的日子，因为他的呵护和陪伴，我渐渐的从噩梦
中走了出来，那年春节，我陪着父亲，半年不见，父亲憔悴了很多，原本脸颊饱
满的脸膛，一下子瘦削成一片树叶型，原来炯炯有神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古铜
色的脸庞，让我初见父亲时就有流泪的感觉，只有半年时间，父亲就变成了树枝
上那片经历了严冬将要凋谢而未凋谢的树叶，父亲站在池塘边，冬日的乡野，田
野一片衰败，夏天里绿油油的水草，惨败的不成模样，我打池塘边经过，看着枯
树旁边，寒风中父亲单薄的身影，厚厚的棉衣裹在身上，依旧空荡荡的，似乎一
阵风，就能把它吹倒，如果不是穿了那件黑色的皮棉衣，我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
眼睛，那就是我一别半年的父亲，见到我们回家，父亲惊喜的眼神有泪花溢出，
他最疼爱的女儿回来了，而我，一眼扫过叔叔婶婶的身影，似乎想从他们身上搜
索出母亲的踪迹，亲人都在，除了母亲，而那熟悉的声音：寿伢子，回来了，坐
长途车累了吧，吃杯茶。却没有再响起，那穿着满身油渍，脸上常常有三条黑印
的母亲却再也没有从厨房走出来。

　　回家的感觉，我才真正意识到，生命中那个最能干也最坚强的母亲已经不在
了，永远的离开了，只有那张遗照，穿着绿色的夏装，眼神也似乎发出绿色的幽
光，一脸慈笑的母亲，却那样的令我害怕，那间卧室好黑，因为没有窗户，让母
亲呆在那么黑的地方，母亲是很不情愿的，那盏白色的节能灯，更添加了那间房
子的阴森，因为是租别人的房子，我们别无选择，是谁把母亲的遗照藏了起来，
会不会放在母亲陪嫁的那个金色的红箱子里？我不敢打开箱子，我怕见到遗照，
因为我心中久久不能忘记那个场景，它如毒蛇般缠绕我的心灵，浮肿的脸庞，深
陷的眼窝，满身的淤血，那是我的母亲吗？

　　吃饭的时候，那个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的母亲，那个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到桌上，
那个把大块的鸡鸭鱼肉往自己碗里夹菜的母亲再也不见了，冷清清的锅灶，只有
我自己动手时，才能不至于挨饿，我怎么会忍心让一向习惯于饭来张口的父亲来
打听我的一日三餐呢？

　　母亲不在了，一向喜爱干干净净的喜迎春节的母亲，每年腊月二十四之后，
就会把家里的所有门窗、灶台。锅碗瓢盆全部擦洗，抹干净，喜欢在年三十的下
午，做发肉，做甜面，而那个春节，窗台上起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我没有心情抹
扫，发肉，甜酒，我不会做，母亲太能干了，从前家里的活她全部包了，她突然
走了，那些家乡的风味小吃我都不会弄，我总想着，以后成家了再学吧，反正有
母亲在的，我又何必学呢，那个春节，家里就简简单单的两个菜，冷冷清清的你
女俩，我才感觉到，好像我少了一颗牙齿，钻心的疼。即使掉了一颗牙，也得和
着血往里吞，失去了母亲，我还得选择坚强，母亲就是箍桶子的那个箍，箍散了，
桶就成了木片片，箍散了，父亲的精神支柱倒了，我从没有看到过，那么桀骜的
父亲，也会软弱的就像一个小孩，终日哭哭啼啼的。５５岁的父亲，在母亲倒下
的那个瞬间，倔强的脊梁从此弯了，再也挺不起来了生命中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啊，
父亲只有在失去母亲后，才发觉，母亲的形象已深入骨髓，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头白鸳鸯失伴飞的丧偶之痛，彻底击垮了父亲，「原上草，露初浠，旧栖新陇两
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曾经父亲屡次念叨着母亲睡眠中的
鼾声太大，而这个春节，住在隔壁的我，总是听到父亲翻来覆去的声音，不时传
来床板翻动的声音和两声哎哟的叹息，我知道，那声长叹里，有着对母亲的不尽
的思念之情。可是母亲早已长眠于地下，为什么父亲的思念和牵挂来的这么迟？
母亲等了三十年，等来的只是父亲粗暴的呵斥声，一向死要面子的父亲，在母亲
离去后，积聚了三十年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海水，止也止不住，我也不知道父亲的
感情怎么会变得如此的细腻丰富了堂姐告诉我，父亲经常一个人跑到坟山上去，
坐在了无人迹的树林中，守在母亲的身边，一个人偷偷的哭上半天，母亲是一个
极爱热闹的人，也许长眠地下的她已经能聆听到父亲的抽泣与思念声。而乡人也
屡屡劝说姐姐，要少去看母亲，因为母亲是非正常死亡，怕冤魂缠上，姐姐依旧
在每年的春节，清明要去拜祭母亲，母亲的坟伴着爷爷和奶奶，我不知道，在另
一个世界，母亲是不是依旧做儿媳，继续承担着给失明的爷爷指路照顾的责任。

　　又是清明了，窗外雨纷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离情别绪的伤感，这三年里，
家人安康，我知道，是母亲在九泉之下保佑着我们，是母亲的荫福，老公终于考
上了研究生，是母亲的荫福，姐姐顺利的生下了儿子，是母亲的荫福，侄儿健康
成长，儿女们的小家庭，都过的挺滋润的，唯有父亲，依旧孤单，不到六十岁的
而他，已显出衰老，时不时的病痛缠绕，都是思念太深惹的祸，好希望，父亲能
找到一个伴侣。能替他锤锤背，暖暖脚，能替我们照顾他，可是，挑剔的弟弟，
担心后妈来分财产，硬是阻拦者父亲追寻寻伴之途，也许，命中注定了父亲只能
孤单的终老，真恨自己，没有经济能力，不然可以把父亲接过来。也许父亲住在
家乡会更加快活点，毕竟，那里有他熟悉的伙伴，村民，那里还有他留守的爱情。

　　这个清明，我依旧在远方思念母亲，只能让姐姐替我传达心意，愿天堂里的
母亲幸福。

　　时间真的很残忍，成立了小家庭的我，陶醉在老公的温情关怀中，很少去考
虑父亲的感受，回家的次数少了，对家的感觉越来越冷漠，慈爱的母亲，音容笑
貌在我的脑海里日渐模糊，三年前的那些过往时光。很少再去追忆，昔日母亲的
谆谆教导，无私关怀，渐渐远去了。只会在偶尔翻起相片的时候，偶然打开衣柜，
拿出那件黄色的毛衣，或者穿上那双过冬的皮鞋时，我就会记得这是母亲留给自
己的纪念物，那时，我还留了这些东西，还记得清理母亲的衣物时，母亲还有好
几件新衣服舍不得穿，那双凉鞋却是坏的鞋底都要磨平了，节省的母亲，曾经的
那些衣物，最终埋在了地下，母亲在的时候是肯定不会丢的，那个时候母亲还会
在别人家老人死去的时候，把那些衣服捡回来穿着，结果被父亲臭骂一顿，可是
母亲依然执拗的穿着，我知道，那个时候的母亲那么的节俭，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感谢母亲的潜移默化，让我们姐妹俩拥有了一颗善良而又坚强的心，只是我
们都没有继承母亲乐观的性格，我们都没有母亲能干，在父亲生病的一年多时间
里，母亲靠着卖鸡蛋支撑了这个家庭的生活，多么的不容易啊，我们没有母亲敏
锐的经商头脑，如果那时父亲不阻止母亲做生意，也许我们后来的生活就不会那
么苦，父亲也就不会积累下这一身的病，母亲也就不至于沉睡水中，可是，生活
能有假如吗？

　　老公说我是一个恋旧的人，适应性不强，他分析的很对，在家的时候，骂我
总喜欢和他辩论，，我知道他很在乎我，放假三天，可把他累坏了，但他毫无怨
言，心底里我也很爱他，可是，好强的个性逼着我不肯轻易的认同他，因为爱，
才会有争论；因为爱，才会有谦让；老公，我知道你是我生命里最爱自己的人，
我也会好好的珍惜身边的幸福，让我们一起努力。

　　年年有清明，今日又清明，愿逝去的亲人的灵魂在天堂安息，愿活着的人们
更加幸福！

　　２００８。４。２

[ 本帖最后由 RachCooL 于 2008-10-18 17: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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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星痕 金币 +132 驻版会员发贴金币加倍 2008-4-25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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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星痕 威望 +1 驻版会员发贴金币加倍 2008-4-25 08:57

读过您的这篇散文让我不禁想到自己的父母爱人，我长期在外求学，深感亏欠父母爱人太多。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一些琐碎他们都是尽量不让我知道，尽量不让我分心。每次通电话的时候都是说些好事，怕引起我的思念。看到您的文章，让我又 不仅想起了这些，正是那句：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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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星痕 金币 +11 认真回复. 2008-4-25 08:57

我被比利兄给误导了，原来楼主早已然不是学生了！ 楼主此文情真意切，思母之情意跃然于纸上，让人感动万分。不过，文章中有多处错误字，还望楼主深察之！

感谢pldfz兄,因为编辑匆忙,出了很多错误,而兄弟的慧眼一下子就觉察出来.在此谢过了.感谢兄弟的批评,以后,还希望兄弟继续指点.

看了湘水的此文，我真的很抱歉，知道你的母亲原来已经过世。真的很对不起！我在很小的时候，也就没有母爱了。所以，自己常常感到孤独与无助。至于，你面对你的母亲的遗像为什么会感到害怕呢？我觉得有点奇怪！我觉得，是不应该这样的。说实话，我的画画得不错，所以曾经有人请我为他的母亲和父亲画遗像。而且就是面对着已经用相机照好的大幅的遗像，说实话，我也会偶尔有点发毛。但是更多的时候，我还是想画好。这幅画对我而言可能就顶多算是一部作品，而对于他而言，这是自己父母的遗像，神圣不可侵犯！
后来，你也谈到了自己的父亲，说到了他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老了，也同时写到你家里的其他人，像你的叔叔、阿姨、姐姐、丈夫。这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你的母亲，会保佑你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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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星痕 金币 +20 认真回复 2008-4-26 10:14

祭扫之事，心中有之就足够了，外在的形式并不重要。父母丧，无改父母之志者，是谓孝也。从作者的文字中能感受到您母亲的善良，也能感到作者的良善，此已足以证明作者的孝。如作者能把此善传递给学生们，是至孝也。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很多时候离别只是一种淡淡的惆怅；
而更多的时候离别却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在小的时候，我失去了疼爱我的姐姐；
读书的时候，我失去了关爱我的同学；
工作的时候，我失去了严爱我的父亲。
其实，人的一生不都是在获得中失去，也在失去中获得吗？
人随黄鹤去，
事化凡尘中。
轻呤作日情，
笑谈今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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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星痕 金币 +8 认真回复 2008-4-28 08:07

比利兄,我的母亲是溺水身亡,她浸在水中十一个小时之后,才被家人知道.我在外面工作,回家时,看到冰棺中的母亲,浮肿的脸颊,深陷的眼窝,满身的血迹.因为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吧,所以我好怕的,也始终不敢相信.母亲的遗像是小照片扩大化的.所以一直都怕遗像的我,自然在见到母亲最恐怖的一面后,害怕见到照片.不敢回首往事.不过,如今,我觉得如果能够梦到母亲,心中已经不再害怕了,反而觉得很亲切.母亲的生活照也会常常打开看看,但是依旧 不敢看那庄严而肃穆的遗照.那会触及从前最害怕的一幕.听了比利兄的一番真情话,我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种一种害怕的心理.也许是我太胆小了吧.谢谢比利兄的祝福.

长大离家是人生必经阶段，楼主也不需太自责吧。

佳人mm的文字饱含真情，令人动容。失去慈母之痛，永远不能忘怀，好好珍惜你现在拥有的幸福生活吧，这是对逝者的最好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