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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闲人无眠》【四】

shenjiaming 2010-1-30 21:45

《闲人无眠》【四】

[color=Blue]             《闲人无眠》【四】

                 七

  老式里弄在疾速发展的城市历尽沧桑,苟延残喘。岁月如流,在青砖灰瓦间
流失,再也无法打捞起它们,甚至都找不到它们的印证。长河总会有尽头,里弄
四周到处是废墟,经铲除余下的工地灯火通明,机械轰鸣绕升半个上空,高搂不
断朝云层冲去。站在大姨子家的石库门前,仰头静观许久,涌起一阵忧愁伴着一
阵虚弱。这是可望而不可企及的现实,我们无能为力。

  夏末傍晚,左邻右舍的厨房吵吵嚷嚷,带着菜香的油烟沿着残壁升腾迂回,
忙乱的人被炉火炙得脸颊通红。中国人做菜方式太过杂碎,据说一次国际烹调大
赛,轮到中国厨师出场时,边上竟多了几名消防人员,搞得不象赛场,倒象等待
救火的演习场。

  老房子没有浴室,女人洗澡麻烦,用大木盆倒上温水端入房间,一屁股坐进
去水立刻溢满盆沿,过大活动水掉进地板缝漏到楼下,邻居产生矛盾。女人的痛
苦比男人多。男人洗澡在弄堂水池边,贫民式的传统浴,用塑料水管接上水龙悬
挂墙上,水龙一开,水注落地开花,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淋湿大半圈,溅水把过路
行人逼至墙脚,贴墙绕开,不敢沓步,走路象母鸡。

  陈阿明穿着衬裤,水一湿,屁股透明见拙,前面黑茸茸,有点慌张,肥皂伸
进裤裆,下意识地抬头察看窗户,生怕跑出一只脑袋。

  两名女学生目不斜视沿着墙脚,昂首挺胸。

  「哟,现在是白露季节啦,会着凉的。」林女士站在石库门前。圆胖的脸堆
着笑,与刚才叨骂她婆婆的凶煞相判若两人。

  「白露赤膊变猪猡。」他学着过去大人骂小孩的一句俏皮话。

  林女士婆媳三代同住一间二十平米西厢房,外人看来她是个体面资深,很懂
事理的热心人,其实她的性格颇具双重,处世之态极能瞬息多变。老房子的劣势
格局造就了私利贪小的本性,此类人对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烈,非常敏感,有时
会带些侵略性对付她所认为踩了她利益的人。相骂是她的强项,骂语反复从不嫌
多。邻里共用部位占利,公共费用争执,家庭琐碎等等她始终是赢者。房子是她
父母留下她有权支配这里的一切。丈夫丧失对自己母亲起码的尊重,任由林女士
摆布,言听计从。夫妻长期互相影响,行为观点往往不某而合,最终老太婆成出
气对象。

  「年纪一大把,不要在背后说三道四讲我们虐待你。离火葬场已经不远了,
要积点德。我们也是靠工资吃饭。你还有五个子女,想吃好穿好向他们去要,这
么多子女为啥不给你生活费?他们巴不得你死。」林女士一串连珠的尖酸刻薄如
机枪扫射。

  老太太年数已高,无力争辩。你们叫我死我偏不死,气死你们。老太太坚持
信念,邻居们同情她支持她,但她不知,外人帮不了她。

  「看在把孙子拉扯这么大的份儿上别再骂你婆婆,她挺可怜。」

  劝说没用,社会天天倡导敬老爱幼,但现实并不以社会意志为转移。

  他得换衣。擦干身子收拾东西,对林女士报以劝慰一笑,不想再听她叙叨公
理婆理。

  晚饭间异同往常,气氛沉闷,大家说话很少。家庭的样子应该是和睦松懈的。
陈阿明对眼下的现状太过识趣,太过明感,贯于考虑别人的感受,忽生讲个笑话
的念头,活跃气氛。

  「小学五年级时侯,我和邻居的小孩绰号叫咸猪头去人民公园玩耍,没钱买
票,急中生智,跟在一帮大人后面。他们把一把塑料筹码(门票)掼进门边的木
箱,和里边的滚一起,看门人根本没法数,以为我们是一家子。我们跟着他们大
摇大摆地混进去。办法是我想出来的。」

  大家没说话。这把戏已经老套。

  「公园有个专供人健身的地方,我喜欢在一根几厘米宽的独木桥上与人摆擂
台,下边是沙地,两头上去面对面,晃晃悠悠,拉来推去,谁先跌落沙地谁输。
有个陌生女孩,比我高出一头,很会玩这项游戏,她用脚扫我前面弓着的一条腿,
我象武打片中的大侠从房顶飞身跳马那样跌骑横木上,裤裆里的东西把我痛得半
死,更要命的是骑在上面脚够不着地,重心一偏横倒在沙地,吃了一嘴泥沙。小
姑娘吓坏了,脸色煞白呆在那里。当时我多没面子,等缓过劲儿,照着她裤裆猛
踢一脚说,你这属于犯规。女孩虽然长得比我高,毕竟我是男的,她没敢还手。
咸猪头说,刚才不算,我们再比一次,不把你摔个嘴啃泥我不姓咸。小姑娘一看
势头不好,逃走了。咸猪头好象蛮内行地说,要踢胸部她才痛,你吃亏了。我打
咸猪头一巴掌,他娘的为啥早不讲。他说,找她去,我看见她跑进了女厕所。我
们追到那里,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公园的厕所虽没人把守,可我们知道,闯进去
会有怎样的后果。于是让咸猪头面壁,双手撑墙,脚分开站稳,姿势好象电影里
警察的枪正指着坏人的脑袋。我踩在他肩膀爬上围墙,上面没有玻璃窗,是水泥
预制格子长框,扒着透风框看到女孩子靠墙边,得意地朝我眨眼睛。咸猪头在下
面催促,人在吗?突然背后有人大叫,你们在干什么!是清洁女工。咸猪头拔腿
就跑,比兔子还快。我双脚脱空,不敢往下跳,两条腿乱登。」

  他掰下两只螃蟹大钳并拢,呈〈〉状,上下摆动,比拟当时的情景。忽然收
声,向大家扫视一遍,没人笑。儿子倒是很专心:「后来呢,你被捉住了吗?」

  他没心思往下讲。

  「清洁女工愤怒地把板刷甩过来,正好打在蟹钳当中,你妈妈老说我趴脚,
幸亏我的腿是罗圈型,才没被打中。其实人家根本没想抓我,因为我和你一般大。」

  他觉得自己象小丑。看得出影珍想笑没笑出来。外甥女蹙着眉心,鼻子一皱:
好恶心哦。

                 八

  这是个实实在在的夜晚,他越来越不拘于环境的困绕,姐姐和姐夫这几天较
着劲,家里气氛紧张,他感到手足无措,惶惶不可终日,又确实无处可去,但还
是荡出了石库门。义无反顾!

  天空灰蒙蒙,步行街高楼林立,霓虹灯魅力四射,被层层雾气笼罩,无声细
雨夹着一丝凉意,给城市增添一份凄戚的美丽。北京路车辆比肩接踵,缓缓移动,
柏油马路湿漉漉,返照幽幽红色。街灯惨淡迷朔,雨在澄黄色的光晕里飘忽、飞
舞。他不知去哪里,觉得自己不属于这座城市,只是流浪这里,在城市的人群中
渺若一张苍白的阴影,走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不留丝毫痕迹,没有过去,不知
道将来,过去与将来只属于富有的人,他们享受富有的同时又可以随心所欲地憧
憬未来。

  雨落在身上有了分量,他开始迟疑,滞留一家照相馆前,玻璃门把手挂着停
止营业牌,橱窗白炽灯大亮,陈列着几幅婚纱照,像片中的男女着装洋洋洒洒,
相拥对视,神态专注,很投入,透溢幸福的缠绵,细看,刻意的化装、润色掩盖
了应有的本来面目,是个不易察觉的缺撼,即便是商业艺术,它隐藏了真相,使
人达不到境界,倒让相片里的人花钱满足虚荣。曾经在摄影展见过一幅题为《布
鲁克林耋耄》摄影作品,以纽约的贫困区布鲁克林中心街道为背景,风刮起的秋
叶在空中盘旋、散落,灯柱旁的枯叶欲静止又浮移,十分动感,衬托一位坐在长
椅上的老人,双手握着拐杖,粗纺呢料衣裤已见长年累月,但很整洁,弯翘的大
头皮鞋经历过漫长里程,头戴深色礼帽,文质彬彬,稀长的胡须里埋着一张沧桑
的脸,刀刻般的皱纹解析极至,老人目光深邃莫测:孤独、忧伤、失落、遗憾、
惋惜、无奈,眼神中包藏无数。在照片前他逗留很久,有股苍凉充裕整个身心。
这幅黑白摄影作品除去层次反差相当精细,暴光程度恰倒好处之外,可以说是一
幅俗套的作品,但它的艺术魅力在于思想内函及为丰富,耐人寻味。然而,两幅
照片的创作意向、背景,视觉效果截然不同,把它们毫不相干地联系一起他感到
莫名其妙。妻子近时对他为种种事物容易产生情绪化的「病症」很反感,这症状
给他们的婚姻蒙上浮尘,隐埋了危机。

  雨逐渐加大,来不及进入落水管的雨水从屋檐倾泻。行人一把把伞掠过他头
顶,伞边滴水灌进他衣领,他本能地缩起脖子,四周巡视,发现迷失方向,不知
身在何处。两头不见有任何车站,公交车一辆接一辆驶过,线路字号被雨幕挡住,
并且毫无停靠迹象直到消失。出租车挡风玻璃后没有了「空车」字样。不得不退
到一家小型超市门口,超市已经打烊,灯全部亮着,防范措施很好,使窃贼不能
「光天化日」之下,但过夜生活的人容易被作弄。他觉得脑子空空,两腿酸胀,
舌头涩苦,伸进口袋,摸到二枚潮腻的硬币。他惆怅,钱也有见不得人的时候,
就象秀才说的,囊中羞涩。

  世上最无聊的事莫过于等,无休止地等,更荒唐的是等一场无意停止的雨。
然而他无计可施。行人稀少,繁华都市其实也是很寂寞的。

  一名撑白底碎花布雨伞的女子晃过,他考虑是否该向行人问路。婚姻之前,
他曾用「醉翁之意」手段追女孩子,先投石问路,专找闲逛的女孩,其词闪烁,
象个君子,自以为是的花哨论谈有时把自己也骗了,一旦得手,又朝着另个目标
故伎重演,弄得晕头转向,精疲力竭,等到摆脱最后一个女孩子,他耗尽大量时
光,得不偿失。婚后的磨难生活一直把他置于贫困状态,使他自惭形秽。随着社
会物质价值观重心偏移,城市女性在改变,她们需要实质性的东西,这些东西恰
恰他无一具有。当遭受鄙视的挫折,心理滋生障碍,他对她们妄加指责。他宁愿
相信女人,不愿面对女人。

  「你是陈阿明吧?」执白底碎花布雨伞的女人站在他面前。

  「王怡相。」

  他同时也认出她,高中同班同学。

  「我走过去又返回来,怕认错了人,你怎么会在这儿?」王怡相收起伞。

  「我迷路了。」他没有为不期而遇感到惊喜。

  「家住哪里?」她久别重逢,很高兴。

  他抬抬手,顿觉语塞,象在水里被射了一箭。

  「没有家,租别人房子。」他敷衍道,样子窘魄。

  「时间真快,从毕业分配工作有二十年,你变得很多。」

  「是啊,我快成老头了,但你在我记忆里一直是个天真活泼的小丫头。」

  「也老啦。」她有些羞涩。

  「我一眼能把你认出说明你没变。」恭维也是美德。

  不变是不现实的,眼前的王怡相怎么看也是中等年纪,没了小丫头气,岁月
给她添置一些韵致丽质,唯独没变的是说话的表情和语气,依然遗留那年代。

  她笑了,还象从前。

  「遇到过其它同学吗?我印象最深的是『胡大头』,『阿瘪嘴』,『瘌扁头』
那几个捣蛋鬼。」她有点兴奋。

  「你是我唯一碰见的。」

  「我也是。」

  「上夜班?」他主动道。

  「我娘家在这附近,女儿由他们照料,今晚去看望孩子。我在中外合资企业
工作,不做夜班。」

  「外资企业很热门。」

  「你在哪工作?」

  「失业,公交单位大量裁人,我是司机。」

  「多久?」

  「半年多。」他目光暗淡。

  「时侯不早,我该走了,二十年才遇见太不容易,留个住址,以后联系,我
想知道你毕业后的情况。」她抬腕儿看表。

  「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居无定所,不如我找你。我说过,我迷了路,至于怎
么迷的路以后告诉你,应该说我们还是有缘份的,我不迷路我们不会碰面,如果
不下大雨我早走了,求你一件事,身边带着钱吗?我知道第一次碰面这样极不礼
貌,可出门完全没想到会跑这么远,公交车停了,只好叫出租车。」

  她从包里拿钱,动作和影珍很相象,女人都这种姿势。

  「谢谢你的帮助,一定会还你。」

  「我欠你情,还记得中学时侯那件事吗?」

  他想了想。

  「那件事没忘记,正因为那件事才加深了我们了解,但从不认为你欠我什么
情,想知道我毕业后的情况等有机会再说。来,我送你一段。」

  他从她手上夺过雨伞。[/color]

[[i] 本帖最后由 萍踪 于 2010-6-14 18:34 编辑 [/i]]

sys1963 2010-1-31 12:50

楼主的描绘还是引起了我对童孩时代的回忆,虽说那时还是60年代初,但是毕竟和现在的同龄孩子比起来,物资生活也是相当的匮乏,但是在精神上也是没有现在的孩子从小就面临着竞争,已经很少有那时的无忧无虑了,也没有自己可以在课余时间尽情的出门玩耍;有的只是学习,上网,自己可以支配的业余时间是真正的没有了,所以还是很怀念那个年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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